“啊——阿嚏！”

她在送走了病人之後，鼻子又變得奇癢無比，不停的打上噴嚏，僅僅一個上午已經不知道這是打的第幾個噴嚏了。

看來這感冒是一時半會兒都好不了了的，作為一個醫生，她的抵抗力這麽弱還真是想對那些病人說一句“抱歉。”

畢竟就算戴著口罩，也不能保證完全不會被病菌傳染。

齊墨言又出手術去了，現在她和他的時間對不上都很難見面 ，簡眈看了一下電腦桌面顯示的時間，聯系了負責掛號處的同事，讓她暫停她的掛號，她有別的事情要做，所以不會再接收病人了。

齊墨言雖然想追究她在那樣狂風暴雨的天氣出門究竟是為了什麽，但是被簡眈用著蹩腳的借口“因為林甜甜的公寓停電了，她很怕黑需要人陪，我過去陪她。”給打消了齊墨言的懷疑。

齊墨言最後選擇相信她的說辭，沒有選擇像林甜甜去求證她說的話的真偽。

也還好他不問，因為林甜甜根本就不會怕黑，她可是夢想制霸世界上所有鬼屋的女強人，怕黑還怎麽制霸鬼屋？雖然說林甜甜應該會隨機應變，替她打掩護。

但是也只能打發一時而已啊……

說不定仲瀚海的母親回來覆診的時候，他也會跟著過來，應該是絕對會跟著，然後執著的煩人的利用她的溫柔對她糾纏不休，得寸進尺。

她知道仲瀚海不會那麽輕易放過她的，就因為太清楚太了解了，所以她也知道她現在只能一時打發掉齊墨言的追問而已。

簡眈打開電腦上線，看著檢驗科同事給她發送過來的關於黃翠兒身體檢查的報告。

果然是因為腫瘤……

因為腫瘤所以引發了腓骨肌萎縮，一個才八歲的小女孩，身體器官都尚未發育完全，別提手術成功率，她只知道失敗的風險非常之高的這件事。

這樣的情況完全不容樂觀。

她要親口對病人家屬說出殘忍的話來了啊，雖然知道總會有這一天到來，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如此之快。

簡眈煩惱著，把耳邊落下的頭發撂到耳後夾起，繼續查著網頁，仍然想看到有沒有曾經發生過奇跡的事情。

“你好，請問你是簡小姐嗎？”

一個穿著像快遞的小哥哥敲了敲門，他的手上還捧著一大把花束，裏面的鮮花嬌艷欲滴。

一看就知道是來送花的，也正因為一看就是來送花的，所以那些碰巧撞見了這位送花小哥的八卦的醫生護士都跟在他的身後，看看是誰這麽好的運氣，能夠收到這麽大一捧花。

簡眈呆楞了三秒，在值班室四下看了看，然後對著送花小哥搖搖頭。

“不好意思，沒有這個人。”

“可是……醫院的工作人員都說，整個醫院唯一姓簡的人就在這個值班室裏的。”送花小哥一臉楞的指了指在自己身後默默窺視著一切的簡眈的同事。

“小簡。”沒想到人事部的王姐竟然也在，也在合著那些人一起湊熱鬧，“你是不是因為我們在看所以害羞？哎呦，哪個女孩子年輕的時候沒有被這樣追求過，我們不會笑你的，就是來找找年輕時的回憶，放心大膽的收下那捧花束，不要因為我們辜負對方的一番好意。”

簡眈怎麽可能會因為害羞而不收花，而是因為這花是誰送的她用腳趾頭也能想到，反正絕對不是那個浪漫細胞死光的齊墨言就是了。

王姐起了個頭，其他人也在起哄，哄著她收下，大有她不收下，就要替那個送花給她的人討回公道一樣。

簡眈想著送花小哥也很著急的樣子，估計是送完她這單還有別的人要送，也不好意思再耽誤人家的工作時間，所以不情不願的簽收了這捧花束。

那些看熱鬧的人覺得皆大歡喜，這才各自散了，還給她清凈。

“我說，剛剛好像總覺得簡醫生一點都不想要那花的樣子，她簽收的時候好像露出了一種……很厭惡的神情？不過我也沒有看過她厭惡的神情，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你真是笨啊！這麽大這麽多這麽艷麗這麽用心的的花你知不知道要多少錢的？而且重要的不是錢，是寄托在花上的對方的心意好浪漫啊！我覺得簡醫生那不叫厭惡，應該是叫喜極而泣，但是我們這麽多人在這裏她又不好意思這樣表情，所以臉部扭曲的。”

兩個剛進來的實習護士就剛才看到的事情拿來當談資。

“如果真的是你這麽說的話，簡醫生不是厭惡的神情的話，那還真的挺浪漫的，本來醫院的前輩都說那個兇巴巴的齊醫生喜歡簡醫生來著，他們說不定會是一對的，沒想到竟然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

就送花這種事情來看，齊墨言可以在送花的對象中直接pass，出局了，天天在一起都沒怎麽表示，也就是個木納的英俊男人，怎麽可能還會做這種討女人歡心的事情。

“簡醫生好像一直說過自己是單身的吧，不知不覺的就有這麽多追求者了，我和你說啊，有一天我看到她抽屜裏有一條很漂亮很昂貴的手鏈，看樣子她好像很珍惜那條手鏈的……”

兩個小護士的談話聲漸遠，但是多虧她們的桃花，原來不知道簡眈被人送花的人，現在也都知道了。

然後流言蜚語是傳得最快的，慢慢的就一傳十十傳百下去，傳得整個醫院人盡皆知，就連清潔工大嬸都知道了，並且每傳一次就變了一個故事版本，直到說簡眈已經訂婚，快要結婚，有人聽著覺得太扯才開始消停，流言蜚語也就停留在她要結婚這件事情上了。

刺鼻的香味彌漫在簡眈的鼻間，她不想知道這麽多不同品種顏色不同的花混在一起能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她只是抽出放在花朵上面的卡片。

看都不看，慢慢的把厚厚的卡片撕成小塊的碎片，然後扔進了垃圾簍裏，眼不見為凈。

仲瀚海還真會玩這種無聊的把戲，如果她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的話，說不定就真的被他蒙騙，然後成為下一個愚蠢的被愛迷惑雙眼的受害者。

現在回想起來，他那雨中的告白，她還是忍不住陣陣的反胃。

簡眈攏好身上的白大褂，從那捧花束中選了一朵開得很好的玫瑰花，其餘的都扔在桌子腳下，又拿起一些必備的，從醫院大樓準備去住院大樓，也就是黃翠兒的病房。

就是在長廊上走時，總是被同事用揶揄又暧昧的眼神看著，看得她渾身不舒服，只當做是自己的錯覺，畢竟她也沒有做什麽非常的引人註目的事情。

所以，她應該沒有什麽被人行註視禮的理由，應該只是她自己太多心了。

“黃大哥，黃大嫂在餵黃翠兒喝流食嗎？”

黃翠兒的父親黃三看到簡眈來了，立刻起身讓坐給簡眈，見簡眈和他客氣，以為是嫌棄他臟，不舍得拿紙巾用，用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使勁的擦幹凈板凳。

“醫生，你坐！你坐！俺把凳子擦得很幹凈了，還是說你果然嫌棄俺這衣服臟？也對，畢竟剛剛從工地回來，一身臭汗……”黃三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真的不用了，我不是嫌棄，只是來說些話，說完我就走。”

黃三身上的汗味確實是很大，簡眈也沒有什麽大的反應，看他的補丁衣服都被汗浸濕了一層，可以想象得到他在工地工作的艱難。

“你有去拿醫院檢查出來的報告了對吧，黃翠兒並不是因為家族性遺傳，而是因為腫瘤而引起的，腫瘤已經惡化難以摘除，現在重要的不是要治好腓骨肌萎縮，我作為醫生能給出的最有利的建議是……”

為什麽，為什麽即使做了醫生也會有這麽無能為力的時候……為什麽！是因為她太天真了，把一切都想得太過美好了嗎？

“給出的建議是，讓黃翠兒開開心心的過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然後準備……”她不敢再看黃翠兒。

後事。

她說不出來，好像只要一說出來的話就會被抽空全身的力氣，成為軟弱無力沒有靈魂的空殼，人類是因為有明顯的智力以及七情六欲才會成為高級動物的。

也正因為如此，比起別的物種，人類開心的時候沒有其他物種可比，人類傷心痛苦的時候也沒有其他的物種能比。

“醫生，我們帶翠兒從村裏的醫生一路看到省城的醫生，到最後能聽到的都是你這樣的話，我很感激你沒有直接說出那個詞，”黃三‘噗通’一聲跪下，不顧著還有其他的病患家屬的存在，黃大嫂看了，也跟著黃三跪在她跟前，“你這裏已經是我們的最後希望了，求你了醫生！不要放棄翠兒好不好！多少錢我都會掙來的，就算去賣血我也做！我給你磕頭！”

“你們……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快點起來！”簡眈拽著黃三和黃大嫂的手肘，卻發現他們是鐵了心，她不答應都不起來。

本來也只是給建議，具體還是要看家屬的決定，既然家屬自己都願意面對這拮據的生活……

簡眈看著櫃子上放著的兩個白饅頭，那就是這兩個夫妻一天所吃的食物的量，他們一天就靠著吃一個饅頭不停的喝水來過日子。

即使家庭如此困難，也不放棄手術的話，醫院是會尊重他們的意見的。

“就算你們求著我，我也不保證能夠救下她的性命，也有可能到最後你們會是一無所有的。”

即使這樣，也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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